202301读书笔记|《命运》蔡崇达
《命运》是我读的蔡崇达的第二本书,第一本是《皮囊》印象最深的一句就是“肉体是拿来用来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当时读完第一本就很受触动,这一次读完《命运》依然很触动我。作者真的很厉害,这个故事让我看进去了。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人的顽强,无论面对咋样的人生,人的不屈不挠的艰难的,努力活下去的力量,不向命运屈服的心,让我很动容。
这是一个跨越了五代人的故事,关于命运,大海,生活及死亡。正文是作者写的他阿太的故事,第一人称也是他的阿太。那个被神婆预言无子无孙无儿送终的女子,却成了她的媳妇,拥有了神明或者说命运送给她的三个孩子,拥有了好多孙女孙子。她迷茫过,觉得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但一次次的坚持了下来。丈夫,孩子,妹妹都在她之前离世,她活到了九十九岁的高龄,然后终于笑着与这个世界告别。
或许如作者所说:这人间从来没有生离,没有死别。这人间不过是,天上的人来了,天上的人回天上去了。
每次我觉得痊愈了,感知到幸福后,总感恩地想,这里真是温柔的人间。它之所以一直孜孜不倦地说话,是因为它知道众生艰辛,还因为,它知道这些艰难太常见,以至于显得那么简单,甚至不值一提——人们就这么披着容易的、理所当然的外壳,不容易着;好多人如此艰难而又必须沉默地蹚过一个又一个日子。
这次,我还希冀通过我听到过的,以及正在听到的人间的话语,去书写从过去到将来,这人世间的一个个人一条条命运的河流,是如何汩汩而来,又如何滔滔而去,直至汇入死亡那片终极的海洋。
我知道我说不出它们的全部,但我要指向它们,拼命地用手指指出它们。
人物关系图谱:
-
我的爷爷奶奶(我的母亲的爸妈):重视男孩,香火的年代,我的出生,让我的父亲很忧愁,觉得他死后也没脸去见他的父亲母亲爷爷,爷爷的爷爷。赶小海意味着每天的辛勤和微少的钱,赶大海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更多的钱。因为有类似风湿的毛病,无法赶海于是一代代都是做着码头的搬运工。后来父亲开始卖胭脂,赚了不少钱,他开始觉得自己活出一些样子了。整修了屋子,开始给我物色上门女婿。
我随机说了先看三十个再决定选哪个做丈夫。我在阁楼上看到了他,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就是他了,仿佛是有命运一般的注定。 -
我的母亲:16岁嫁人,生了俩个女儿后,丈夫赶海再也没回来。
-
我的父亲:黄有海,家里有2个姐姐5个兄弟,家里没有希望了。入赘与母亲成婚。
-
我:蔡屋楼 我的母亲生了我这个女儿之后,我的爷爷还想让生,9个月后再次怀孕,生的还是女儿,我的妹妹。爷爷还想让再生,父亲对这样的生活开始看不到尽头了,出海后再没回来。后来等母亲离去,我老了的时候和妹妹在电台听到,他是去抗战了,但得到的是他已离去的消息。
父亲走后,母亲失了主心骨,后来爷爷想过让母亲再找一个人继续生儿子。母亲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后来爷爷也渐渐放下了这样的想法。
爷爷临走时,母亲说她再找一个人继续生儿子,但爷爷说不用了。葬礼办的尤其的大,奶奶瘫了,母亲没有太多悲伤的时间,她仿佛忽然长大了,照顾妹妹照顾奶奶,一直很忙碌。母亲在这之前获取想过死。但她现在没时间思考了。
奶奶走后,我和妹妹是母亲的责任,她不能倒下,但她岌岌可危。是神婆,后来成了我婆婆的人击打给了她内心的支柱。
神婆说我一生无子无孙无儿送终,但我会有别人的孩子,她让她的儿子娶了我。是的,后来我拥有了三个孩子,都是神明送来的孩子,俩个儿子一个女儿。 -
我的妹妹:蔡屋阁
- 我的妹妹的丈夫:王双喜,被抓走后去了马来西亚,但另娶了,后来蔡屋阁追去马来西亚后敷衍,终至结婚又离婚。
- 我的妹妹的孩子:泥丸,夭折
-
我的婆婆:蔡也好,神婆,杨万流的母亲,丈夫和他的兄弟宗亲去赶大海再没回来。
-
我的丈夫:杨万流
我结婚的当天,我的母亲背着所有的祖宗牌位去了海边,然后她滑入了海中。
他对我很好,他希望母亲走了他能成为我的支柱,她希望我能活下去,或者我们可以生一个孩子,孩子会让我更好的活下来。妹妹怕我离开也频频催我赶紧生孩子。
我好像怀了一个孩子然后它没了,我没告诉杨万流。一直期盼孩子的我们一直未能如愿。他对我很好,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药可我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
我期盼他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劝他再娶个女人生孩子,他很生气他赶海走了。妹妹担心我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火速的结婚了。
几年后他带回了不少的钱和很多很多的药,他带我去过广州,厦门。我想我一定要给他生一个他的儿子。
北边逃饥荒的女人送来了一个儿子:北来,我要把孩子还给她她跑进了大海。
战乱的时刻,我们终没迎来我们的孩子,他被国名党的车拉走了,以及我的妹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泥丸。
某一天门口有个漂亮的花篮里有个孩子于是叫她百花。
婆婆的葬礼后,我还没来及思考怎么活下去,命运给我送来了第3个孩子:北来——北边来的,西来——西边来的,百花——放在百花篮子里来的。
我的丈夫杨万流被抓走后来去了马来西亚,有了自己的牧场。王双喜也在马来西亚,要接我和孩子们以及妹妹过去, -
我的儿子:北来,北边逃饥荒的女人把孩子送来后,就跳进了大海,后来北来在银行破产后被追债等也和他父母一样把生命终结在了大海里。
- 北来的妻子:惠琼(俩个儿子)
-
我的女儿:百花,某一天门口有个漂亮的花篮里有个孩子于是叫她百花,长的很美,但无法正常行走,30岁之后差不多算瘫痪,但丈夫对她很好,50多岁离世。
- 百花的丈夫:黄水得(6个孩子2个儿子4个女儿)履行了见到百花娶百花时的承诺,俩个人一直相偎依,陪我最多,跟我的关系连结最多。
他对我说:阿母啊,从今天起我就背着百花。她能走的时候不想走,我背;她以后不能走了,我也背。
水得说:没有拖累,我和百花相亲的时候你就说过,百花以后不能走路,虽然是华侨家属但家里很穷——阿母都说过,阿母没有撒过谎,我也都想过的,我答应要背百花背到老的。- 百花的外孙子:黑狗达,作者
-
我的儿子:西来,大概6岁左右跟父母走散,饥饿流离后来到这里。记得自己的亲生爸妈在昆明,后来赚钱捐了不少母恩教学楼。肝癌回到昆明离世,骨灰一直跟着养他的阿娘。
- 西来的妻子:丽明(一个儿子)
- 西来的儿子:念中
节选
部分节选如下:
-
阿太要开始讲她的人生了,她就站在自己命运的入海口,回望自己生命里的每条溪流。她眯上眼的样子,又像在回味某道好吃的菜:我的命运可有趣了。然后把身子一摊,像是个在阳光下沙滩上晒着太阳伸懒腰的年轻人。
-
生在海边的人,总喜欢叫自己讨海人——向海讨生活的人。
-
人生这么漫长,自己也勤勤恳恳地走,怎么把全家族的路都走断了。
-
其实,这小镇没有人关心我爷爷为什么突然不哭了,也没有人在乎我爷爷只生了个女儿,大家的生活各有一片望不到头的汪洋,谁是发自内心管他人的风波的?就是有整个家族的男人一起出大海全部没了,这样的故事大家也就讨论个四五天。 小镇的男人对我爷爷这个人在乎的是,怎么这家伙突然有钱了?女人在乎的是,有没有什么最新的胭脂?
-
和说书一样,故事总有起承转合的嘛。
-
讨小海的人,胆怯也好,知足也罢,也可能因胆怯而知足,也可能因为知足而胆怯。总之惦念着人间的这点小烟火,就趁着海水的涨跌,跑到退潮后的湿地里,收拾些小鱼小虾小蟹小贝。可以没有船,要有也是小船,就沿着大陆架搜寻自己生活的可能,半步雷池不越。
-
我阿母对于这场婚事,在入洞房的时候应该还没明白过来。热热闹闹的事情总有迷惑性,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糊里糊涂地参与进去,直到最后才发现,这热闹的,竟然是要改变人生的事情,而且还是自己的事情。
我听说,我阿母拜完堂之后,脚就止不住地抖。估计是那红罩头一罩,才确定,这热闹真是自己的,新娘竟然是自己。
洞房花烛夜,红罩头一掀开,我阿母脱口就问:你是只想有口饭吃,还是真想成家?你是只想有个女人呢,还是想结婚?你是只想结婚,还是想和我结婚?结婚了你还要讨大海吗?
据说我阿爸也愣住了,许久才说:其实我还没见过你呢。我不知道我阿母当时怎么答的。但是啊,生活不就这样吗?我们还没见过未来的日子呢,但也一见面就这样过下去了啊。
这世界永远有我们到不了甚至想象不到的地方。 -
我阿母一下子愣住了,许多东西一下子从喉咙口涌出来,像呕吐一般。她歇斯底里地哭着:我也不知道啊阿爸,我怎么办啊?我爷爷咧着嘴笑,眼泪却一直汩汩地流:对不住啦对不住啦,把你生下来,对不住啦。爷爷还在笑着、道歉着,身体开始颤抖,越来越僵硬。
我后来才理解,奶奶没喊疼,不是因为坚强,更像是接受——接受这人生本应如此。因为,我后来也学会了,很多疼痛啊,接受了好像就不痛了,甚至琢磨得细一点,疼到最厉害的时候,心里会莫名地平静,像整个人悬浮在海里那样的平静。
-
我阿母一夜之间会做饭了,会洗衣服了,会规划整个家庭的生活了,会把泪憋住了,会吞着苦开心地笑了。
-
再烂的活法,也算活法。
再烂的活法,日子也是会过去的。那时候我看不见,后来一回首,那时间一刀刀真真切切刻在我们身上。 -
这世间一个个人,前仆后继地来,前仆后继地走,被后人推着,也搡着前人,一个个人,一层层浪。我爷爷我阿母的浪花翻过去了,我的浪才往前推;我的浪花要翻过来了,这不现在又把你往前推。我的人生,自然是他们的故事;他们的人生,也就是我的故事。就如同我的故事,终究是你的故事。
-
灵感是浮游在海上的土
-
那神婆口袋里总装满瓜子,她习惯每说一句话时把瓜子嗑开,咀嚼瓜子的节奏就嵌在说话的节奏里。她还总能把瓜子壳吐在一句话需要停顿的地方,好像瓜子壳就是她说话的逗号和句号,好像没有瓜子她就不会说话。
-
我在想,我喜欢这里,或许是喜欢来这里的人,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温温的,虽然带点悲伤。
能去天上的已经去天上了,必须到地下去的也被拉去地下了,还在纠结的就在这人间晃荡着。
-
我一抬头,看到那男人的脸。那男人眼光刚触及我脸的时候,我看到他笑了,笑得和海上的月光一般。我也不自觉地笑了。但笑着笑着,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哇一声哭了出来。
岛屿停住了,像听到我的话了,在犹豫着,在难过着。然后,一整座岛,就突然完全消失了。
-
阿太的人生到如今已经漫长又和缓了,像山间宁静的河流。我要如何去安慰一条河流的哭泣?
我知道了,人心里真的有一片海,一直在翻滚着,而自己的魂灵如果没有一个重重的东西去压住——类似于压舱石的东西,只要某一刻某一个小小的情绪的浪过来,魂灵就会被这么打翻,沉入那海底去了。
-
每次我在感受肚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潜进大海深处找鲍鱼——所有细微的感受像海水一下把我包裹住了,我拼命地往下游,往下游,游到最底处、最细腻处,翻找一个个感官是否发生了某个细微的变化。
-
人好玩的一点是,只要有人记住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你在她面前就会又活成什么样。
-
我知道的,很多人去远方,本来就是为了躲避自己内心那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其实这样的人真傻,去了远的地方,那些问题就不在了吗?
有人指着那些尸体说:你看,这不,人终究是皮囊,魂灵一走,就浮起来了,比什么都轻。
只要看到一个人的过去再远点再多点,自然就看得到那人更多的将来了。
她这一辈子我最终护不住她,但她浑身花香地来找我,我至少得让她浑身花香地走。
-
从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像我。
我婆婆说:你发现了吗?想结果的花,都早早地低头。
我哭着说:我低头了啊,我很早就低头了啊,为什么我还是结不出果?
我婆婆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可怜的屋楼,不是低头的花全部都能结果的。我们都要活到最后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结果的那朵花。 -
有的人把一块地当作一个世界,有的人把一个世界当作一块地,哪有什么对错。
-
我家百花真是来报恩的,不乱哭不乱闹,见我就笑。她一笑,我就知道,这世间除了眼前的苦,真真切切是有许多好的东西。这样一想,我就对自己说,还好有百花。
地上有在长的地瓜,每天还有固定的和零散的工可以打,再加上孩子们帮人挑粪,我那段时间老觉得,自己也是地瓜了,也长出许多根须,硬是往这地里扎。虽然那地再怎么松,终究很硬,那日子再怎么开心,终究很难,但咬咬牙,还是可以扎进去的。
田里的地瓜在长着,家里的孩子也在长着。
-
地瓜爷爷说:有的东西自己一直吃着苦,然后就想着得让自己变得甜,结果,它不仅甜了自己,最终还甜了许多人。
-
我知道的,命运不会只是条潺潺流淌的溪流,它会在经过某个山谷时就突然坠落成瀑布,还可能在哪个拐弯后就汇入大海消失不见了。
-
我翻来覆去看那个“好”字,觉得,杨万流待我真好,命运待我真好。我甚至在想,我此前是不是误解命运了。虽然很多日子苦了点,但留在最后的还是甜滋滋的感觉。
-
我女儿要嫁人了。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要完成一个任务了。我说不出地开心,也说不出地难过。
我想,是不是有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我想,是不是经历过足够多岁月的人都是这样?
然后我想到,我那两个年纪更大的儿子都还没结婚。他们过得很不好,我还做不了什么。 -
他对我说:阿母啊,从今天起我就背着百花。她能走的时候不想走,我背;她以后不能走了,我也背。
水得说:没有拖累,我和百花相亲的时候你就说过,百花以后不能走路,虽然是华侨家属但家里很穷——阿母都说过,阿母没有撒过谎,我也都想过的,我答应要背百花背到老的。
-
每次我觉得痊愈了,感知到幸福后,总感恩地想,这里真是温柔的人间。它之所以一直孜孜不倦地说话,是因为它知道众生艰辛,还因为,它知道这些艰难太常见,以至于显得那么简单,甚至不值一提——人们就这么披着容易的、理所当然的外壳,不容易着;好多人如此艰难而又必须沉默地蹚过一个又一个日子。
-
这次,我还希冀通过我听到过的,以及正在听到的人间的话语,去书写从过去到将来,这人世间的一个个人一条条命运的河流,是如何汩汩而来,又如何滔滔而去,直至汇入死亡那片终极的海洋。
我知道我说不出它们的全部,但我要指向它们,拼命地用手指指出它们。